近年全球艺术品拍卖纪录盘点
近些年,全球艺术品市场诞生了一系列极具代表性的拍卖纪录。这些顶级拍品不仅本身承载了丰富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它们被交易的方式与过程也颇具可看性:一方面,体现了交易各方的逐鹿,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艺术品市场的发展趋势,以及艺术品交易区别于其他商品和资产的特质。
达·芬奇 《救世主》
通过全球最贵艺术品了解艺术市场的担保机制及拍卖的“不保真”制度
谈及全球顶级艺术品拍卖,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这幅名为《救世主》的油画。2017年,它以逾4.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9.82亿元)的价格在佳士得纽约拍出,成为全球拍卖史上成交价最高的艺术品,且至今仍是纪录保持者。除了高昂的价格以外,这幅画在落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还引起了两方面的激烈讨论:一是关于其所附的拍前担保,二是围绕画作本身创作者和创作年代的学术争议。
近十余年来,西方拍卖市场中的顶级艺术品大都会被附以拍前担保,这幅画也不例外,在举槌之前就已经有第三方为其提供1亿美元的担保。据艺术品投资公司Fine Art Group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菲利普·霍夫曼估算,《救世主》的担保方可能从该交易中获得了9000万至1.5亿美元的收入分成。
拍前担保:即担保方对拍品进行“不可撤销的报价”。作品一旦流拍,担保方必须以拍卖前保证的价格买下这件作品;而如果公开市场中的竞价超过担保价,那么作为一种回报机制,担保方可以参与溢价的分成。
出售方获利更甚,而且此前这幅画每次流入公开市场的价格都远超前一轮交易,历任收藏者均获得了不菲的回报。该作于1958年进入市场时,仅以45英镑的价格售出,因为当时它被认定为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达·芬奇的学生所绘。2005年,两位纽约藏家以1175美元的成交价拍下《救世主》,随后将它交给纽约大学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启动了对此作的一系列研究与修复工作。长达5年的工程结束后,这件作品于2011至2012年在英国国家美术馆的“列奥纳多·达·芬奇——米兰宫廷画家”展览中展出,并被标为达·芬奇本人的真迹。
若《救世主》是达·芬奇真迹,那么它极有可能是尚在私人手中而未被纳入公共机构的最后一幅达·芬奇存世油画,因此在接下来的数年中它的价格接连上升:先是以7500万美元私洽给瑞士藏家,而后又拍出1.28亿美元,这一轮的买家为俄罗斯企业家德米特里·雷波诺列夫,也就是2017年拍卖的出售方。最终《救世主》由沙特阿拉伯王子巴德尔·本·阿卜杜拉以4.5亿美元收入囊中,至于他是仅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其他个人或机构参与此次交易,外界不得而知。
这幅画以4.5亿美元售出后,关于创作者的争议并未停歇。一种流传较广的“鉴伪”说法,推测《救世主》为达·芬奇的学徒绘制的仿作,达·芬奇仅在最后做了润色。但由于作品经历了太多次修复,目前的研究很难给出定论。另外还有关于年代的争议,部分专家认为该画属于15世纪90年代,即达·芬奇身处米兰的后期,与《最后的晚餐》为同一时期;另一些专家则认为是艺术家于1500年移居佛罗伦萨后完成的,与《蒙娜丽莎》属同一时期。
值得注意的是,在类似的情况下,无论作品真正的创作者身份和创作年代是否与拍卖图录所载的一致,买方都必须按应价金额将其购入。拍卖行没有义务保证拍品的真伪和创作时间的准确性,这是国际国内艺术拍卖公认的惯例,许多国家的法律亦是如此规定的。除非存在刻意隐瞒或主动造假之类的恶意行为,否则最高出价者不能要求拍卖行“退货”或者追究其责任。所以,艺术品交易是对竞买人“眼力”的考验,甚至是对其组建研究团队和调度外部专家资源的能力的考验,尤其是在竞买西方古典大师、中国古代书画、古董瓷杂等年代久远的艺术品时。
安迪·沃霍尔
《枪击玛丽莲(鼠尾草蓝色)》
全球价格最高的20世纪艺术及私人收藏专场的涌现
在创作时代距离我们更近的20世纪艺术品中,最高价纪录的保持者是已逝美国艺术家、波普艺术的开创者安迪·沃霍尔。2022年,他的《枪击玛丽莲(鼠尾草蓝色)》在佳士得纽约以1亿美元起拍,在现场买家和电话委托的激烈竞夺下,应价金额迅速上升,最终以1.7亿美元落槌于美国本土藏家,加佣金及税费后的成交价为1.9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3.1亿元),超越毕加索的《阿尔及尔女人(O)版》,成为全球拍卖史上成交价最高的20世纪艺术品。
沃霍尔创作的梦露肖像是20世纪艺术史中最广为人知的符号之一,也是美国波普艺术运动的象征。1964年,沃霍尔以电影演员玛丽莲·梦露的面容为题材,创作了五幅《玛丽莲》,其中就包括这幅《枪击玛丽莲(鼠尾草蓝色)》。《玛丽莲》是艺术家用丝网印刷制作出的第一件作品,也是他标志性的丝网版画名人肖像系列的开端。在这个系列里,明星、政要等家喻户晓的人物都被抹去了原本的身份属性和文化意义,转化为与一般商品大同小异、可以被大众观看和消费的图像。
《枪击玛丽莲(鼠尾草蓝色)》出自当季佳士得纽约举办的“Thomas and Doris Ammann珍藏晚间拍卖”专场,这个专场的所有拍品都来自欧洲艺术商人和收藏家姐弟多瑞斯·安曼和托马斯·安曼。该专场共有36件艺术品上拍,成交率为94%,斩获成交额3.18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2亿元)。
安迪·沃霍尔 《枪击玛丽莲(鼠尾草蓝色)》,1964年作,成交价:USD 195040000,佳士得纽约“THOMAS AND DORIS AMMANN珍藏晚间拍卖”,图片来源:佳士得。
值得一提的是,过去几年无论在欧美还是亚洲,都有类似的知名私人收藏集中性释出。一般的艺术品拍卖专场会同时呈现拍卖行从许多不同的藏家那里征集来的艺术品;而私人珍藏专场通常由单一藏家或收藏家族的数十件或上百件藏品构成。2022年全球艺术品拍卖市场一共见证了6件拍品分别以超过1亿美元的价格成交,它们全部来自此类重要私人珍藏拍卖专场。除了这件由安曼姐弟珍藏的沃霍尔代表作以外,其余的5件全部来自“Paul Allen珍藏”,即已逝的微软公司联合创始人保罗·艾伦的旧藏。由于后者的藏品体量巨大,该拍卖分两期举行,共计155件拍品,成交率达100%,累计成交额达到16.2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16亿元),创下了全球拍卖史上私人艺术收藏专场的销售额纪录。
自四年前全球遭遇公共卫生危机的冲击,以及部分地区地缘冲突逐步加剧以来,许多国家的社会和经济发展都面临着更具不确定性的外部环境。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藏有艺术珍品的财富群体选择将价值昂贵的艺术收藏释出,换取现金流,以缓解个人、家族和关联企业的资金压力。也有部分群体将艺术品销售所得的全部或一定比例投入公益事业,上文提到的“Paul Allen珍藏”就是典型案例——根据保罗·艾伦的遗志,16.22亿美元的拍卖收益悉数投入慈善组织。这些私人珍藏拍卖专场中,不乏一些由已逝藏家生前通过信托或基金进行委托管理,或者由他们的家人继承之后再自行委托拍卖的作品。这些艺术品所交换的价值,不仅为藏家后代的生活增加了一份经济保障,也在助力家族永续、树立声誉,以及基业长青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杰夫·昆斯 《兔子》
全球最贵在世艺术家和日益开放的收藏品味
艺术史时间轴继续向后推移——1986年,而立之年的美国当代艺术家杰夫·昆斯创作了一件名为《兔子》的雕塑。在2019年佳士得纽约“战后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专场上,《兔子》以9107.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6.25亿元)的价格成交,刷新了一年前由大卫·霍克尼创下的全球在世艺术家作品拍卖的最高价纪录,时至今日杰夫·昆斯仍是该纪录的保持者。
这座雕塑呈现了气球兔子的形象,高逾1米,以高抛光度的不锈钢铸造而成。它同时糅合了极简主义特有的利落线条、冰冷色调,与充满童真的视觉语言于一身。雕塑的灵感之一显然来自孩子们的充气玩具——这是一种在全球各地的超市或小商品市场上都能以低廉的价格买到的现成品。同时,评论人也指出,《兔子》优雅而神秘地暗示了与康斯坦丁·布朗库西、马歇尔·杜尚和安迪·沃霍尔等艺术家作品的联系。
这是一件具有开创性意义、但同时又极富争议性的作品。有人认为它充满活力、洋溢欢乐,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也有人觉得它欠缺思想深度和收藏价值。人们对艺术家的整体评价同样褒贬不一。有人认为昆斯的艺术实践是先锋的,他充满观念性的创作在高度消费主义、媒体饱和的时代下重新定义了艺术的意义,承载重要的艺术史价值;有人则给他贴上了“媚俗”的标签,认为他在哗众取宠,将创作建立在全然利己的自我推销之上。
谈回《兔子》,透过这座不锈钢材质雕塑的反射,观众被融入镜面所呈现的不同情景之中,于是观众也成了作品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作品至少传递出这样一条信息:生活是美好的,所有的品味都是可被接受的,我们更应该接受自己。
长期以来,全球最高价艺术品榜单的头部几乎全部被绘画艺术家所占据。《兔子》创下纪录后,杰夫·昆斯便成了其中唯二的以雕塑作品拍出惊人高价的艺术家,另外一位是20世纪的瑞士雕塑家阿尔伯托·贾科梅蒂。除此以外,《兔子》还是这个头部榜单里唯一以带有童趣的现当代卡通形象为主要视觉元素的作品。它的存在本身反映出新的技术、新的媒介、新的视觉风格和我们这个时代的语境,赋予当代艺术的多元形态。同时,它刷新纪录的事实,也代表着更开放更个性化的艺术收藏时代的到来。
艺术市场是一个要素多元、结构复杂的系统。尽管这些少数的顶级拍品并不能代表全球艺术品交易的行情和行业全貌,但它们传递出艺术收藏的特殊魅力——这些“拍卖神话”围绕着各方的眼光、智慧与魄力展开,因此值得被艺术品收藏家、艺术从业者以及对艺术感兴趣的各业人士广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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